钻塔下的博士

来源:作者:赵光华时间:2024-06-06热度:0

钻塔下的博士

 

-----访山西煤炭地质勘察研究院项目负责人苏育飞

 

初夏时分,中午10点多钟,人就热得喘不过气来,火辣辣的太阳似乎是让采风的艺术家感受它的热情,我带好遮阳帽和大墨镜走下大巴车,举目四望,三面环山,湛蓝的天空如清澈的湖面,有一朵白云在天空飘着,像一只雄鹰展翅飞翔山坡上茂密的绿色丛林,拐过一座山梁,一座铁塔映入眼帘。地质勘察工人们红色工作服特别醒目,上衣背后的金黄色山西地勘标记在阳光下鲜艳夺目,工人们边走边介绍,这个项目叫霍州煤电集团沁安煤电有限责任公司中峪煤矿瓦斯参数井,是我们山西煤炭地质勘察院担任技术支撑,兄弟单位148地勘院负责施工。这是本项目四井中的最后一口正在钻探的井。

钻塔目测20多米高,钻塔平台5米左右,钻台上各种机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我们只有提高嗓门才能和工人师傅们对话。摄影家早就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抓拍,画家们聚在一起商量,他们要现场作画,要反映地勘工人们火热的生活。作为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作家代表,我从哪里入手写呢?

我和一位负责后勤保障的工人聊起来,他说,你还是采访我们的项目负责人苏育飞吧,他可是一名博士呢!

钻塔下竟然还有博士?如此高学历的人怎么可能在艰苦的一线工作?我十分惊奇,急切地想认识这位博士

他在哪里?

您瞧那个上身穿工服下身穿蓝裤、头戴安全帽、戴眼镜的小伙子便是。

我的目光在工地人群中搜索,始终没有锁定他,因为他一会儿登平台,一会又返回办公室,一会儿和工人们交谈,他一定是在检查督导工作,我不忍心打扰他,生怕因为我的采访给工作带来麻烦。

闲暇时刻,我和几位艺术家登上钻塔平台,许多大型电机以及其他叫不上名字的机械在高速运转,巨大的声响,根本无法进行采访,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他们黝黑的脸庞上挂汗珠,方形的钻杆起起落落,我小心翼翼挪步,生怕一脚踩空跌落下去粉身碎骨。

我战战兢兢走下平台,苏育飞已经坐在机长办公室等候我采访。

苏育飞,1985年出生,是标准的80后,2007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国矿业大学,2011年本科毕业后考取本校研究生,拿到硕士文凭后,他回到山西,来到山西地质勘查院工作,工作之余他不忘学习,又考取了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博士,目前在读。我问,当时为什么选择中国矿业大学呢?他回答,那年高考的成绩在整个陵川县排名前十,这样的成绩上个更好的学校没有问题,因为是先估分再填报志愿,经过综合评估就选择了中国矿业大学,听说,男孩子学地质矿业工作好,我想也是,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我家也没有亲戚能帮我找一个好工作,只能靠自己。能进北京读书,是全家的骄傲,甚至是全村的骄傲,我是家里的独子,我懂得父母倾尽全力供我读书的辛苦,而我的妹妹早早停学,结婚生子,现在在南方打工。

采访间,育飞不停地向钻塔张望,我问,需要暂停采访吗他说不需要,经过几个月磨合,我们和施工方已经配合非常默契,只是我爱操心而已,他抱歉地笑笑。

育飞今年39周岁,但是却显得少年老成,这可能与他的经历有关。

经常回太原吗?我问。他说,工期紧,我们五一节都没有放假,大家都坚守在工地上,这对我们地质勘探工作者来说太普遍了,我的前辈几个月、一两年回不家很正常。我最近一次回家是4月初,我都忘了家里有什么事了。工人师傅们家里有大事才请假回家,处理完事情,立即归队,这里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工人们都很自觉,长年累月,他们都习惯了,家人也理解他们。

你老家在哪?

我来自陵川县一个农村,陵川属于山区,过去交通不便,经济也不发达我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我只有通过自己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育飞摘下眼镜,侧过头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汗水,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眼角微微沁出的泪水

机长办公室收拾非常整洁,有几棵桌摆的盆栽给这个山沟里办公室增添了几分生机。书架上摆放着几本专业书籍,桌上摆着的两瓶白酒引起我的兴趣。

你抽烟吗?酒量怎么样?我岔开话题,问他一些轻松的话题。

我不抽烟,一般也不喝酒,因为工作太忙,怕喝酒误事。我每天早上6点起床,早饭后七点要参加矿上的例会,每天两次例会雷打不动。矿上是甲方所以矿上要求做的事,我们就一定要做好。

这样算下来,你来地勘院都超过10年了。

整整十三年了,他微笑着说,我在大学学习的专业就是煤层气开采,现在干的工作正好专业对口,在这里能发挥的专长,所以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离开这里。对这一行有感情了。他声音微微颤抖,男儿有泪不轻弹,真是好样的!我们国家各条战线上,正是有这样扎根基层的优秀科技人才,国家建设才会取得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成就

谈谈家里的情况吧,媳妇和孩子都好吗

我媳妇在太原工作,她是我初中同学,我们青梅竹马的。彼此了解对方,我们的感情很稳定。儿子上小学五年级了,和我很陌生,因为我陪他的时间很少,他也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媳妇和儿子从来没有来过工地,我害怕他们看到地勘单位的艰苦,再说,他们来了,势必会影响到我的工作,你说对不?我父亲今年六十四岁了,一个人守在陵川老家,媳妇工作忙,母亲便来太原帮我孩子,真对不起他们,老了,还让他们两地分居,也是没有办法。

育飞出去转了一圈,给一个工人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返回。像这样的野外工作,这么艰苦的工作环境,你参与了几个?

这里的条件还算好的,过去我们在榆社、左权、柳林、沁水等地干活,条件比这艰苦多,那一年在榆次,一个项目正好腊月开工,我们就在工地上过的春节。除夕夜,机器仍轰隆隆地响,几十个大男人在工地上吃饺子,我让后勤把饺子送到钻台上值班的工人手里,我们约定,都不往家里打电话,免得大家情绪波动。还有一年在榆社工地,寒冬时节,北风呼呼地刮,夜晚下起了大雪,白天白茫茫一片。我们所有的通信工具全部自动关机了。如果工地附近没有村庄,我们晚上就地搭建帐篷,吃住都在帐篷里解决。

我面前的育飞,忽然变得高大起来,想不到一个80后的年轻人内心如此强大。一定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只是没有说出来。

说说你们的专业吧。煤层气是不是农村家家户户通用的那种体,我们不懂,把能燃烧的气体统一称为天然气?我傻傻地分不清这两种气体能源的概念。

煤层气载体是煤,天然气的载体是石油,二者有不同之处,也有相同地方。我们国家的煤层气是2017年才发展起来的,我在读博士专业就是煤层气开采,所以在省里被同行称作专家。我们国家煤层气开采使用比较晚,2011年,公司在河南打了一个水平井用了一个月,而同样的工作量,国内的公司却要用9个月才能完成,这就是差距国人卡我们的脖子,打井费要了一个亿,凭什么啊,这明显就是敲诈!中国人不服输,经过短短几年追赶,在煤层气开采方面,现在他们人能干的工作,我们也能干,并且比他们的科技含量更高。

育飞讲得眉开眼笑,我也听得心花怒放,身边的几位艺术家竖起了大拇指。

育飞的手机响起来,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他解释说,家里换了一台洗衣机,安装工人找不到地址才打电话给他,看起来在家里一枚暖男。

展望一下未来吧,有未来才有希望!

育飞说,我们的地勘单位面临着许多问题,一个是找矿难的问题,经过几十年的开采,找越来越难。地质勘探行业转型势在必行,现在我们系统好多单位已经开始开辟战场,比如地灾防治、生态修复、测绘等方面,有的单位已经取得很好的成绩。第二是机构改革,政府断奶,在过渡期5后,地勘单位的日子会更难过,我们应该怎么面对?行业竞争日益激烈,能不能探讨找矿和采矿相结合的办法运作,这样既能保障这支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地质勘探队伍,又能让他们发挥特长,为国家基础找矿、战略找矿再立新功。第三我们培养了一大批业务非常熟练的农民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将要面临退休。他们国家做出过贡献,他们不是军人,却有军人一样的一腔热血,他们为大家,舍小家,吃苦耐劳,默默无闻,国家应该让他们有尊严生活下去。

一个80后的年轻人,不仅业务精通,而且具有家国情怀,可以想象,若干年后的育飞 一定会勇立潮头,翱翔天际。

工地狭窄的会议室里,几位画家的作品即将完成,画面上是漫山遍野茂密的森林,是云海中起伏的山峦,是高高矗立的钻塔,手持仪器的穿行旷野的地勘人!

午饭我们在工地宿舍旁的小饭馆凑合了一顿,这顿饭最简单,但吃起来却感觉香甜可口,育飞给每个人敬酒,几杯酒下肚,大家都没有了刚才在工地的拘谨,艺术家和工人师傅们成了兄弟姊妹。

大巴车在公路上疾驰,车窗外的天空依旧蔚蓝,表里山河风景如画,我的脑子一直在回放刚才的采访,年轻的苏育飞是山西地勘人的杰出代表,中国新一代地勘人已经接过接力棒,我坚信相信我们的地勘事业一定会披荆斩棘,从胜利走向胜利

 

 

                        2024.5.23

 

作者:赵光华,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签约作家,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地质大学(北京)首届驻校作家。山西省永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发表文章多篇,共60余万字,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林中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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