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木棉，映在她的侧脸，她仰着头，微笑着，手指在树干上跳舞。大朵大朵的木棉偶有坠落，她定定地看着，目光就飘去了5年前的春天。

那年的春天是红色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木棉，光秃秃树干上的几朵，如同绝望目光中燃起的火焰，就这样，她喜欢上了这座看得到希望的城市。午后，她穿着帆布鞋，走在桥西的老巷，巷子里的风是转动的咯吱咯吱的风扇，巷子里的味道是百草油的清凉，斑驳的城墙、摇晃的蒲扇、还有阿婆茂密的银发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就这样，她每日背着画板，在老巷一呆就是一天，衣服上的油彩混合着慢下来的时光，似乎成了这巷子里唯一的鲜艳。

木棉簌簌掉落的日子，伴随着连绵不断的小雨，墙角的青苔越发生机勃勃，却透着衰败腐坏的味道。这种天气，让她打不起精神，却也不想在发霉的被子里一起腐坏。她百无聊赖地走进转角处的一家咖啡店，店里咖啡的醇香混合着隔壁百草油的味道，有趣又神奇。她点了一杯拿铁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的木棉逐渐模糊不清，只剩下被雨水浸染的大片的红色。实在无趣的她把自己埋在沙发里，温暖又柔软的感觉让她沉沉地睡着了。

有些人，一眼看到就知道是在劫难逃的吧。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隐约觉得脸颊微烫，想努力睁开眼睛，睫毛却好像这潮湿的天气一样黏腻，于是又沉沉地睡去。直到，突然间的头痛欲裂，让她惊醒，刺眼的光线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轮廓，便让她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让他惊慌失措。他呆呆地看着病床上的她，不知如何是好。他走出病房，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样就不用面对如此的莫名其妙。

“这雨下得让人心烦”她用慵懒的手指敲着桌子。
“我第一次遇见你也是雨天，你病倒在店里”他递来一杯拿铁，把她的碎发拨到耳后。
她缩在他的怀里，拨弄着他修长的手指，不再说话。

他经常会回忆起初见她的那天。连日阴雨，难得放晴，一个穿着帆布鞋的女生，背着画板，在巷子里满眼好奇，与这年老将衰的巷子格格不入。终于，伴随着开门时透进来的一束光，走进了他的店里。像一只慵懒的猫，缩在沙发上，一直望着窗外。

“有些人，是注定会被对方吸引的”她淡淡地说，“在我看到你的一瞬间，就像恍如隔世的久别重逢。”
“嗯。”他简单地回应，不想知道她所谓的“久别重逢”……

夜里，他帮她盖好被子。燃烧的香烟仿佛是坠落在阳台的星星，闪烁着清冷的光。她在身后抱住他问“你看到的风景一定和我的不同”，他一头雾水。
“我很好奇178的身高看到的风景是怎样的”她踮起脚尖，双手撑在阳台上，努力站得更高一些。
“站到我的脚上”说罢，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脚上。
她回过头，满脸惊愕。是的，此时她坚信，有些人是注定会彼此吸引的。

曾经，也有一个帮她踮起脚尖的人，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无限接近星空，神秘和终点触手可及。而如今，眼前的他身材修长，会在冬季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笑起来眼里有一束光，像极了那个曾经让她既沉溺又想逃离的人。她无法确定，这每一个相似的细节是情感的复制，还是命中注定，欲望和理智不断拉扯，自我否定和贪心的渴望最终握手言和。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牵手、旅行、开车在去往海边的路上谈天说地，分享小秘密和无聊的冷笑话…这是她爱他的方式。四季更迭，万物生长。终于，在又一个立春后的第七个雨天，她再次选择了离开。伴随着咖啡店门的一开一合，几滴雨飘进来，地面变得湿漉漉，倒映着初见时她的样子。他怔了一会，便去把水擦干，把门紧闭，似乎从未有客人进入过。

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两个人的感情无疾而终。
未来的一天，有可能她还会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让她叛逆的心最终停泊。或许，她再也不会遇到那个帮她踮起脚尖的人，直到永远老去…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使穿越山海，她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