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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轻扣我的门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5-11热度:0

春风轻扣我的门

                           王孝荣

阵阵春风过后摇曳的树枝发出沙沙声,门窗也随即悄然扣响了。我原本习以为常,但觉着这次扣响有些特别。比以往沉一些,而且反复着。我不由自主地开了门。

我诧异了。门外竟伫立着一个大约三十岁的青年妇女,后脑勺挽着髻,黛色的衣裤使她显得格外苗条,又一次意欲扣门的纤纤玉手还扬着,目光透着躁动与不安,面上泛起了红润。我不假思索便将她让进了屋。因为她是我的房主,兴许这会儿找我有事。

她没坐只斜着身子站立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总异样地盯着我看。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此刻是喜是怨或别的什么思绪。我被盯得有些怵,两手斜放在胸前,十指无意识地交叉着,不时偏转头环顾四周,惟恐房间有收拾得不妥之处。

三个月以前急着寻觅住处。在一份小报上意外看见一小爿房屋出租广告,一打电话就联系上了。第一次见面她冷冷地盯了我几眼,然后带我上三楼去看房。就是这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水电气三通简易家具齐备的舒适住房。房租每月两百元,水电气消耗另算。我当即感到十分满意却也不无惊异,她为何舍弃如此舒适的住房,难道还有更豪华的居室?

我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那天我从宵宇三资公司下班回来,发现她正牵着一个放学归来九岁左右的男孩往回走。我远远跟在后面并未被发现。只见她走进红砖平房的第一道门。我佯装路过不经意地向里张望,其实我在全神贯注地窾探,发现门内摆设简陋,一张小方桌,上面扣着一个绿色的纱网盖,两张单簿的排骨凳斜倚在桌腿旁。往里是一道垂着门帘的门。里间多半就是她的卧室。我绕着墙跟走过去,看见了一间又黑又小的厨房,里面除了水壹、锑锅以外,还有一只小铁锅和一只锈迹斑斑的电饭煲。

你怎么舍去舒适的楼房去住简陋的平房?在付给她第一个月租金时我突然惊问。

她垂着头抚了抚手中的租金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蓦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头,那猛然抬起的眼神是那么的凄惋寒凉,我至今也难以忘怀。

屋内好一阵沉默,只听得窗外传来春风拂动树枝的沙沙声。

她突然又抬起了头,两眼泪光莹莹,唇片也有些颤动。没得法子嘛,为了生活,为了娃儿上学。她回答得十分简洁。

那他呢?我很自然就刨起根来。

你指哪个?他?她反问着有些气恼我。但她又慢慢平静下来:打工喽,去了你来自的那地方,东南沿海。

他应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去了五年整,就只来过一封信,嘿,把我们娘儿母子踢了的休书!她看了看我疑惑不解的神色才又补充道:他说他三年前就与一个广西打工妹结合了。他说他也是出于无奈,在那陌生的几乎到处泛滥着竞争与吞噬的世界里,没个人生死与共是活不成的。

说着泪水在她的眼眶一汪便两条小溪似地淌了下来。她急忙用衣袖抹了抹,轻轻叹了口气又平静下来,显得那样泰然自若,看不出有丝毫的激烈与冲动,忿怨与愁苦。

此刻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就两百……

后来我去擦皮鞋那女人无意间抬起头我竟发现是她。我俩惊得几乎同时不好意思地别转了脸。我终于做出了一个伟大决定:在往后的月租金里每次多付伍百元。而且要趁她不当面点钱的时候悄然夹进去……

她还在冷冷地盯视我,我开始有些心虚起来。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诘问:你是故意的么?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已然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我看见她一只手正缓缓从衣袋里取出了五张硬挻挻的百元钞。

同情?救济?或买?她的面颊倏然红了起来,显然很生气.

我……我竟噤口地站定原地,无所措手脚。

她摆了摆头苦苦一笑:我们内地女子爬惯了坡吃惯了苦,哪座岩我翻不过去?!说完健步迈过门栏,并轻轻带上了门。接下来便是一阵清脆而欢快的脚步声响了过去。

我依旧站定原地一动未动,直感到面颊火辣辣的,似给人搧了耳光。但我又觉到两眼滚烫滚烫的,犹是闪着光,透过屋门看见了渐渐远去的那个苗条得几乎瘦削而又十分坚强的女人的背影。

又是一阵春风轻扣屋门的声音,我在心里想着,不知何故我又去开了门。果然是她,她又来了。在傍晚路灯的映照下,她容光焕发,荡漾着女性的青春丽质。

她从容地坐下品尝了一口我为她泡的滚热的碧螺春,又急急地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我猛然忆起今日是月初一,是照例付上月房租的日子,正疾步走向卧室取钱,两条腿却不听使唤,竟然旋转了方向把我带到了她的近前。

我俩的目光刚一交汇,竟似给灼了一样慌乱地别转了脸。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那从窗外传来的春风拂动树枝的沙沙声。

我俩终于勇敢地面对着,彼此都觉着面赤起来,心跳也加剧起来。都想说点什么,可什么也没说,然而又都觉着语尽意明了。

她望住我,闪动着长长的眼睫,一付深深理解我的神情,她柔声细语道:我有了知音。我倍感慰籍。

此后我俩一连许多天都没有照面。她甚至从未找过我。

只是在又一个月初一她照例来到了我的房间,不过她破例地带来了她那可爱的儿子。

她一如既往只取走两张百元钞。这一回她向我投来深情的一笑。看得出来,包含着理解、信任、尊重与感激,还有由衷的赞赏。我想是的,一点也不会错。

她向外走了几步又倏然停下来。俯身抚着儿子的头:快说,伯伯再见。

她儿子乖巧地字说了,于是她母子俩手牵着手缓缓地迈下了石级。

那一刻我不知怎么了,只记得后来我无精打采地斜倚在门框上,怅然望着长长的石级一级一级地伸向茫茫的暮色里。

我紧紧抱住双肩,突然觉到这个春夜很冷。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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